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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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康凯:“你今天不舒服?还是心情不好?”

邵湛面无表情道:“心情不好。”

这就合理了。

康凯道:“不管发生什么事, 想开点,没有过不去的坎。”

邵湛不想多说,多说容易出错, 找借口支开他:“有喝的吗。”

“有有有,”康凯起身,“你喝矿泉水还是果汁?”

邵湛:“矿泉水就行。”

康凯从隔间里出去, 听脚步声应该是上了楼。

邵湛划开手机,低下头打字。

-你快点。

-他让你帮他看画。

-你那结束没有。

结束?

这场竞赛回忆看起来压根没有要结束的意思,顾阎王光是发表讲话就足足讲了十多分钟,然后才往下发卷子。

许盛身边全是竞赛生,卷子上的题他一道也看不懂,他转着笔,坐在后排,整个会议室洋溢着一种浓浓的学术氛围。

他一个学渣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。

-估计还有一会儿,你得撑住。

许盛发出去之后又想了想,帮邵湛想到一个主意,他趁顾阎王不注意,继续打:操,要不你……让他独立思考?

独立思考。

这四个字,多么精妙。

邵湛:“……”

康凯从冰箱里拿了水,下楼,推开门进来说:“给。”

邵湛接过。

康凯又迫不及待回到原来的问题:“我都愁死了,你看看,我这回这色调行么。”

涌动的空气霎时间静止。

如果邵湛能早点预料到现在这个场面,他会告诉十年前的自己,记得报一个美术兴趣班。

可能是受许盛感染,邵湛很自然地去想如果是许盛在这,他会怎么扯。

这个念头一旦动了,脑海里思绪很自然地转到许盛身上。

被前天那声惊雷打断的念想被重新链接起来。

他想到少年那双微挑的桃花眼,想到他尾音上扬的声音、又或是肆无忌惮趴在桌上睡觉的样子。

……

邵湛发现只要一想到这些,好像连血液温度都不自然地上升几度。

“哥,”康凯催促,“快点啊。”

邵湛回神,他抬手捏了捏手指骨节,心下有了答案:“重新画。”

“哦,重新……”反正画神许盛说什么都对,康凯下意识点点头重复,重复到一半卡住了,“重画?!”

邵湛还能怎么办,改是不可能帮他改的,只能让他重画拖延时间:“比起想着如何去改正,不如重新开始。放弃现在这个,继续想,可能会想到更好的想法。”

这……好像听起来确实有那么一点道理?

康凯对许盛的滤镜太厚,如果在画画上两人有什么意见不合的地方,那肯定是许盛对。

这种盲目崇拜导致康凯一时间还真被这番话唬住了。

“你这说得好像也有道理,”康凯道,“人要敢于回到原点,抛开一切,重新出发。”

你能信就好。

邵湛看一眼时间,离放学已经过去快一个半小时。

-你那边怎么样。

隔几分钟,许盛才回。

-区区一个竞赛会议,难得倒我?已经搞定了。

-等着吧,我刚到车站。

许盛前座是万年老二……不,是此次月考年级第一。

许盛在后排无所事事坐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想到一个精妙绝伦的主意,他打算以“试卷给我,我帮你看看你答得怎么样”的名义,把前座的试卷拿过来抄,尽管前座似乎不怎么待见他。

万年老二:“你要我的试卷干什么。”

许盛说:“我帮你看看,有时候人在写试卷的时候,当局者迷,需要时不时跳出来看看。”

万年老二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与众不同的学习方法。

半晌,他把试卷递给“邵湛”。

虽然上次在老师办公室门口,他鼓起勇气拦住邵湛,并且对他说了那么一番话,但万年老二对邵湛的心情还是略有些复杂,他实在搞不懂他最强劲的对手,为什么月考要考成这样。

邵湛他……他对学习的态度怎么可以有所偏移?!

等许盛再把试卷递回来,万年老二抓着试卷,定定地看着他,许盛被他看得发憷。

万年老二缓缓张口:“你到底怎么了,你不爱学习了吗,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。”

许盛:“?”

-老二怎么回事。

-你得罪他了?

-他说话说得莫名其妙,我都听不懂。

邵湛回:他发现月考那天,你没有身体不适。

许盛:“……”他还真是关心“邵湛”。

万年老二大有不得到回应,就不转回去的架势。

许盛急着交卷走人,实在没功夫跟他多做纠缠,他拎着试卷站起身说:“我现在觉得人生不能只有学习,以前是我不懂事,现在我明白了,我应该多抬头看看这个世界,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比学习更有意思的事情……改天再和你详细聊聊,我还有急事,先走了。”

试卷写完留在桌上就行,到时候会有老师来收。

许盛四下张望,发现顾阎王坐在讲台边上看书,其他同学也都低着头仍在写题。

他坐的这个位置刚好靠着后窗,后窗大开着,许盛赶时间,加上在邵湛身体里待久了,不会像之前那样时时刻刻都想着自己是邵湛,人的本性再怎么掩饰也掩盖不了——许盛踩上课桌,然后单手撑着窗台,长腿直接跨了出去。

他动作很快,只有坐在边上的同学察觉到动静,抬头看到一抹肆意张扬的校服衣角。

少年见他抬眼看过来,走之前脚步微顿,伸出食指抵在唇边,无声“嘘”了一声,然后在同学呆若木鸡的注视下懒懒散散地往楼梯口走了。

那名同学久久无法回神。

……学神?

这是他认识的那个学神?

学神居然翻窗?

许盛下了公交车,一路跑到画室的时候,康凯正对着一张崭新的空白画纸抓耳挠腮。

康凯心情很苦:“我觉得放弃了之后,好像也没有更好的想法。”

邵湛声音不带任何起伏:“继续想。”

康凯:“好的。”

康凯话音刚落,听到外头画室好像有什么动静,今天没有排课,照理说这个点应该不会有人来才对,康凯正想着,一名穿校服的少年直接推开隔间门——

四目相对间。

“这位帅哥,”康凯眨眨眼,确认自己没见过这人,也不是他们画室的学生,要是有这么帅的他肯定有印象:“你谁啊。”

昔日的发小对自己问出这么一句话,许盛内心复杂。

“我是许盛的……同桌。”

邵湛合上从边上随手拿过来打发时间的一本《艺术概论》:“我叫他来的。”

许盛:“对,我们平时住宿,总关在学校里,今天就……出来逛逛。”

康凯看看这个,又看看那个。

偶尔聊天,许盛倒是和他提过他有个学神同学,康凯脑补的学神那就是镜片厚度抵得上啤酒瓶瓶盖,整天读书的书呆子,许盛没跟他说过,他这学神同桌长成这样啊。

兄弟的朋友就是他康凯的朋友,康凯伸手:“你好你好,我叫康凯。”

许盛:“我,邵湛。”

许盛来得还算及时,他扫了两眼之前被康凯撕下来的画,大致有了改画方向,但康凯在这他肯定不能上手操作。

许盛冲着邵湛使了个眼神:你找个借口把他弄走。

找什么借口,这是个问题。

邵湛来之前看到小区周围不管是小卖部还是超市都离得很近,药店倒是跟这里隔了好几条路。

最后邵湛以“胃不太舒服”为理由,支开康凯。

许盛曲腿坐下,把那张画用纸胶带贴回画架上,调好颜色,争分夺秒开始往上填。

邵湛倚着边上的架子,垂眼看他。

现在坐在画凳上,拿着画笔的许盛,和这几天霸着他全部思绪,在脑内不停盘旋的那个许盛不太一样。

不再是什么都无所谓、漫不经心的调子。

许盛画画风格强烈,笔触大胆,色彩选择也令人耳目一新,一点也不怕把康凯的画改到面目全非,几分钟时间简单做完调整后,他才放下笔:“行了,等会儿你在这坐着。”

许盛算算时间,康凯也差不多买完药回来了。

许盛把位置让出来,把笔塞进邵湛手里,等换个角度再去这张画,发现有个物体的环境色忘了扫。

由于担心康凯突然冲进来,加上只要扫那么一笔就行,不方便再换一次位置——于是许盛干脆俯下身。

手从邵湛身侧绕过去,抓在邵湛拿着画笔的那只手上,随即覆了上去,五指交叠。

第五十三章

少年掌心炽热的温度连同呼吸逐渐交缠在一起。

这间画室许盛熟得不能再熟, 高一之前无数个夜晚他都坐在这里, 对着画架, 手里握着画笔。

他画画的时候喜欢听歌, 什么歌都听, 耳机线从衣服口袋里牵出来,一侧耳机里随便放着歌,另一侧耳朵里收到的是笔尖和画纸摩擦时发出的‘沙沙’声。

下午太阳正烈的时候,身侧落地窗外台阶上常经过几只步伐慵懒的花猫。

它们偶尔会停下来,露出肚皮, 躺着晒太阳。

画室里所有陈列还是原来的样子, 连墙壁上挂的那几张示范画都没揭, 正是因为这种熟悉, 许盛才更加不自在。

他起初为了把笔拿稳, 一开始手指抓得紧, 然后像是被对方手上的温度烫到似的,不受控制地松开一些。

直到邵湛问他:“不画吗。”

“……”

许盛心说,你就不觉得这姿势奇怪么。

邵湛语气平静, 甚至话语里带着不易察觉到的引诱:“你朋友出去快五分钟, 应该快回来了。”

“画,”许盛重新覆上去,手指紧紧依次扣住邵湛的手指指节, “你别乱动。”

许盛不是没有给人改过画,但以这种方式改画,还是头一次。

他引着邵湛的手去沾调色盘上的颜料, 另一只手搭在邵湛身后的椅背上,两人离得很近,尤其当许盛为了拉近距离俯下身之后。等笔尖沾上颜料,再引着回到画纸上,笔尖悬空挺在画纸前,然后才落笔扫上去。

所谓环境色就是由环境光反射到特定物体上呈现出的颜色。

许盛画完那一笔,这才松开手。

康凯也正好买完药回来,他急急忙忙进门道:“你这胃怎么回事,怎么还胃疼……我记得你以前有一阵还容易感冒,现在好些没有?”

邵湛:“感冒?”

康凯:“是啊,每次一感冒脾气还特别大,动一动手指头都懒得,找你说啥都只回一个字滚。”

许盛小时候确实抵抗力不太好,每次换季容易感冒,本来这位爷就经常找个地方趴着睡觉,一感冒反而顺理成章 起来,行事越发嚣张。

每次康凯看不过眼:“你作业不写了?你们老师不是放了狠话,你作业要是再不交,下次就不用上她课了。”

“别烦,我现在是病号,跟我提什么作业,”许盛哑着嗓子:“滚。”

康凯大有借题发挥,继续吐槽的意思。

还是许盛听不下去,指指邵湛:“他是不是该吃药了。”

邵湛:“……”

康凯:“哦对,我去接热水。”康凯说到这,才发现自己那张画被人改了。

“我去,”许盛的手笔他一眼就能认出来,康凯道,“改好了?”

之后康姨买完菜回来,热情邀请他们俩留下来吃饭,难得能见到“许盛”的朋友,但两人算算时间,得趁着闭校前回去。

天色渐暗,公交半小时一趟,两人到车站的时候上一趟刚走。

邵湛问:“什么时候开始学的画画?”

“初中吧,”许盛蹲在边上花坛上,他说话时还是那种吊儿郎当不当回事的语气,“算是……学了四年。”

“为什么不继续学。”

“有什么为什么,没时间了呗。”

许盛的兴趣班说辞不容易引起怀疑,不了解画画的人第一反应不会联想到什么艺考,尤其临江六中这种纯文化学校里的学生,对“艺考生”的了解几乎为零。

就跟你突然发现身边的朋友会玩某样乐器一样。

兴趣罢了。

虽然他身为学渣干啥啥不行,还学渣不能有点特长才华了?

——如果邵湛没有在孟国伟办公室那叠心愿纸里看到其中一张的话,他可能也会这么想。

但他拿不准纸上的四个字,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。

只是两者联系在一起之后,隐隐有个疑团,蒙着一层雾出现在他眼前。

许盛没有要继续说的意思,邵湛也就没问。

谈话间,车来了。

这个点车上人不多,许盛投了币之后径直往后排走:“坐后面?”

邵湛没意见。

两人坐下之后,许盛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,然后递到邵湛面前,示意他换手机。

邵湛把手机递给他之前,在锁屏界面看到一条未读。

[妈]:……

后面的内容隐去了。

许盛接过,看到那条消息之后神色未变,他手肘搭在车窗边上,风从大开的窗外刮进来。

[妈]:放假了吧。

[妈]:周末也得好好吃饭,早上别起太晚,也别总出去吃,学校食堂里的东西是不比外面,好歹健康。

许盛回:知道了。

这会儿连日来紧张的情绪才松懈下来,邵湛意外收到康凯的消息、踏进画室这件事却仍不断往外牵引,许盛盯着“妈”这个字半晌,然后阖上眼。

公交车缓缓驶进隧道,黝黑的大洞仿佛像一张能吞噬一切的深渊巨口。

顷刻后,眼前那道隔着眼皮的虚浮的白色光晕也暗下去,眼前彻底黑了。

时空仿佛随着这条隧道回到一年多前,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。

窗外雷声不断,雨淅淅沥沥地下着。

许雅萍不让他学画画,许盛和所有那个年纪的、不服管教的少年一样,他这性格,闹起来只会比他们更甚,他勾起一抹笑:“妈,你是在为我考虑,还是在为你自己考虑。”

许雅萍厉声道:“我怎么不是在为你考虑,老师都说了,你成绩进步很快,按照模拟考的成绩,第一志愿完全可以冲刺其他学校,你要是非要报立阳二中——你就干脆别念高中了!”

许盛垂眼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画纸,他身侧的书桌上,摊着一本《中考题册》,上面密密麻麻写的全是笔记,他成绩是真不好,一道错题得抄两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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